蒼穹與火

        李昂在序中寫道：「這是我高一到高三的作品。」裡頭蒐集的短篇小說們，都有著少女細膩的想像，不難看出那青少時期，每個人都有的想像和幻象，像是掉進了愛麗絲夢遊仙境裡的兔子洞，時間有時雜亂無章、有時又枯燥乏味，像極了青春會有的細細如髮絲般的煩惱。

        我一直都很喜歡李昂的作品，她擅長用細膩的手法、多變的動詞去描繪主角的個性、內心世界，首次看她的作品是《殺夫》，不僅反映了社會現況，更凸顯了人情事故。那文筆讓我沉醉其中。

我傾心於她寫太陽。她說晨光是：『亮麗的陽光輕柔的成串灑下來』；她寫正午：『水濕的太陽，它依在一個小窗遠遠的天邊，正因受不了自己的沈重而不住的往下墜。』；夕陽則是：『黃昏的河邊是稍待匆促的，那澄紅色的太陽急著要回到地的盡處歸隱。』。她寫下雨，說雨滴是成串地被迫害，彼此追趕、推入地中，是『徒勞的重複著命運』。一個雨景就這樣施施然地加入了『世間命運』的無奈之感，她用景物和動作，呈現整部作品裡的心緒，讓讀者不知覺地沉落在她的故事和情感中。

         讀完她的《花季》、《婚禮》、《零點的回顧》、《混聲合唱》⋯⋯有幾篇我特別感到共鳴。

       《花季》一文中，女主角正值花樣年華，她充滿了幻想和憧憬，對於現實有著不切實際的期待，她偷偷逃學、為了買一株畫冊裡有白馬王子的小樹，在坐上花匠的三輪車後，她想像著各種可能性，或許她會被侵犯、或許她會被賣⋯⋯，可這些想像都是有著糖果般包裝的產物，充滿著少女的幻想，甚至是有些期盼的，但最後什麼都沒有發生，李昂寫主角『也不清楚是否真正渴望著發生什麼』。

      在我的高中時期，我也曾藏在課本下，在橫豎的米白草寫紙上，用抄寫著註釋的藍色原子筆，沙沙的寫著我的小故事——有少女刻劃愛情的模樣、有漠然的歷史洪流、也有青春的喃喃。那些字句看來毫無意義，但又似乎象徵著什麼，就如李昂在書尾寫的結語：『過去了，永遠不能追回，還未到的，也必不是能強行擁有。』人是很年齡的，隨著年紀的變動，狀態也跟著幅度式的漲停。我也寫過、看過《混聲合唱》裡懵懂的唇的代表，是青少抗拒卻又最最好奇的，是聖潔的、抑或是惡邪呢，我們都渴望過，然後，茫然不知所終。那樣一個混亂又有序，相互矛盾的日子，找尋自己的定義和位置，就是青春，就是花季，李昂將這些反覆用文字一個一個的寫出來，可能不是那麼明朗，但他們是隱晦的、不明的，可終在那兒，不曾離去。

       而這樣度過的一段日子，很讓我感到懷念，或是感慨，花謝過後就是實果的結累。我也仍不清楚自己是否度過了花期，或者說，我、我們、所有成長過、正在成長的人們，都有許許多多的花季，那期間是不固定的、是變動的，花會開，會終開不滅，也會開謝又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