蒼穹與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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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話

    春雷響，萬物長。常春宮內回響著孩童的嬉鬧聲，拐過長著楊柳的拱門，辰汐抓著宮女的衣襬咯咯笑著，紅撲撲的臉蛋上洋溢著快樂，「姐姐妳跑慢點！汐兒追不上。」宮女朱色的衣裙沾上了庭院的春泥，顯得有些汙濁，卻更襯托出了砂紅的鮮豔，和辰汐的臉蛋一樣，紅軟紅軟地，將庭內染上暖暖的歡快。

    灼灼杏花遮掩不住後方的喜氣，今日是長公主誕宴，整個常春宮被鋪上一條又一條的絲布，掛上各式各樣的宮燈，最令人矚目的是杏花林內的圓桌，擺上一盤又一盤的糕點，古樸的高腳椅繞著桌邊一張接一張，等候著各方嘉賓的蒞臨。辰汐追著宮女彎進了杏花林，「哇！」氣勢磅礡的會場讓她眼睛一亮，「這麼大！」她環顧了一圈又一圈，光是桌上那些點心就讓她垂涎三尺，當她目不轉睛的盯著其中一盤杏花糕流口水時，突然一雙手伸過來，她的視線瞬間就和桌緣平齊，「父王！」她轉頭看清來人，漾開了純真的笑顏，往父親的臉上親了一口，這個親吻讓男子也跟著笑了。「肚子餓了？」趙元笑著往桌上捏了一塊糕，送進女兒的口中。一邊咀嚼著甜香的糕點，辰汐點了點頭，一邊含糊不清地想和父親分享剛才她與宮女正在玩追逐的遊戲、今晨她在床邊發現的禮物、還有長春宮內今天盛開的花朵。趙元寵溺地為女兒拭去嘴角的渣滓，「好了、好了，有甚麼話等妳吃完再說吧，妳的話都跟著杏花一起在嘴裡攪爛了，父王甚麼都聽不見啊。」

    辰汐乖巧地再點了點頭，咕嚕一聲將糕點吞進肚裡後，迫不及待地說道：「我喜歡種在房門口的那些三色堇！姐姐說，那種花又叫做人面花喔！但我今天研究很久，不知道哪裡像人臉，我還幫花畫了很多圖，想要比較我的臉跟三色堇哪裡一樣，可是我真的找不出來哪裡有一樣的地方，還是……」辰汐咕嚕咕嚕轉了她靈巧的大眼睛，望向抱著她的父王，「父王你可以幫我比對哪裡有一樣！」說完，開心的拍了拍手，然後輕拍自己的胸口，喃喃念著：「我怎麼不早點想到呢？父王這麼聰明，根本不用我一個一個畫出來啊，我只要找父王就可以啦………。」像是終於找到了解答，鬆了一口氣一樣，那逗趣的樣子讓趙元忍俊不禁，噗哧笑出聲來，隨即哈哈大笑。但辰汐只覺父王莫名其妙，好像在嘲笑她一樣，於是，嘟起腮幫子，盯著趙元看。

    終於笑完，喘了口氣的趙元察覺到懷中的孩子正一言不發地盯著自己，兩頰高高鼓起，嘴巴也翹的老天高，估計以為自己正在笑她，趕緊收拾笑容，正起神色，「好吧！既然我的小公主認為為父可以勝任起這個重責大任，那為父就義不容辭地接受了！」語畢，伸出空著的右手握拳槌了槌自己的胸口，以示負責。

   就在父女倆大手拉小手準備離開杏花林之時，清脆的聲線打斷了他們，「哎呀，看來本宮來錯時間了。」

   「母后。」「綃兒。」

    一席翠黃薄紗，額上點綴著朱色的花瓣，晃著金色的髮釵，上面的珍珠反射著陽光，讓女子的臉龐更為楚楚動人，白皙的臉龐薄施脂粉，為艷麗的容顏增添一分妖媚，神態華貴，她是蕭綃，趙王朝當今皇后，趙元的正室，育有一子一女，長子為趙岡，今年十歲，因身體羸弱不常出自己的寢宮，一年半載都待在室內，吹不得風，只要一受寒，便很難康復；次女趙塵，今年三歲，胖嘟嘟的臉上略有蕭綃的神韻，有帶著些許媚意的鳳眼與彎彎的柳葉眉，此時跟在蕭綃身邊的就是趙塵。

    「辰汐姊姊！」趙塵伸出小手，往辰汐竳竳竳地跑過去。

     辰汐牽住趙塵的手，另一隻手捏了捏她的小臉，「你是聞到香味跑過來的嗎？」

     「不是，塵塵是想姐姐了。」趙塵一邊說，一邊將臉埋進辰汐的衣裙間。

      話音一落，趙元笑了起來，伸手摸了摸次女的頭，「果然是朕的兒女。」趙塵仰起頭，甜甜地朝著趙元笑了笑，「辰汐姊姊，我也想跟你們去。父王，可以嗎？」

      對於這個小女兒，趙元也很疼愛的，天真爛漫的年紀，和大女兒塵汐處的又好，兄友弟恭，手足之情滿溢，趙元不禁覺得自己的正室和側室果然是世家大族的女兒，將孩子教導得十分好。「當然，有何不可？」趙元一個打橫，一隻手抱一個孩子，突然騰高的感受讓兩個孩子笑得歡快，「我喜歡父王抱抱！」「塵塵也喜歡！」趙元笑得開朗，「為父也喜歡！」

    一邊的蕭綃也和著氣氛淺淺笑著，「那麼，要前往那兒呢？」

   「我的房間！」辰汐大聲應對，「我要找三色堇的畫出來給父王鑑定，還有……」稚嫩的聲音隨著趙元的走遠越來越小聲，蕭綃依稀能聽見辰汐正在給趙塵解釋三色堇和人臉的關聯性，她沒有跟上去，只是站在原地看著父女三人漸行漸遠，蕭綃突然感到一陣擔憂，一陣沒來由的擔憂從心底席捲而上，她困惑的撫了撫胸口，無視身旁跟著的宮女太監嬤嬤們的詢問，一下又一下地撫摩著胸口。